●胡潇月
荷花,以其清雅、高洁的品质,成为中国传统文化中的重要元素,历来备受文人墨客的青睐,常常成为诗词中赞美的对象。
汨罗江边的三闾大夫,临江独唱“制芰荷以为衣兮,集芙蓉以为裳”,屈原披荷为衣,也许只有荷,最能代表他的忠贞爱国之心和高尚无比的品性。他的这件荷衣在历史的河流里飘荡,永不褪色,熠熠发光,历久弥新。
荷花与盛夏结伴而来,开得绚丽,开得热烈,开得无数风流才子竞相题咏。
迷醉在古诗词里那些风姿绰约的荷塘边,听诗人杨万里吟诵:“毕竟西湖六月中,风光不与四时同。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晓出净慈寺送林子方》)。寥寥数笔,以“无穷碧”泼染天地壮阔,以“别样红”点透生命灼灼,将盛夏荷塘的磅礴气象凝为一幅永恒的画卷。听“泉眼无声惜细流,树阴照水爱晴柔。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头”(《小池》)。嫩荷初绽的刹那灵趣,被诗人的慧眼精准捕捉。蜻蜓轻栖的意象,道尽自然万物间微妙的呼应,成为生机盎然的千古名句。
诗仙李白笔下的荷花,带着几分“仙”气。“若耶溪傍采莲女,笑隔荷花共人语”(《采莲曲》)。诗仙眼中的荷花,是通往仙境的信使。若耶溪畔的采莲少女隐现于田田荷叶间,笑声与荷香交融,恍若洛神凌波。这荷花,是诗人心中永恒的向往,是其对超脱尘世的美好憧憬。
唐代王昌龄的《采莲诗》,则绘就一幅人花相映的妙境:“荷叶罗裙一色裁,芙蓉向脸两边开。乱入池中看不见,闻歌始觉有人来。”少女的罗裙与荷叶融为一色,绯红的面颊与荷花交相辉映。人入花丛难辨形影,唯闻清歌方知所在——这巧思,既是赞荷色之浓艳,更是颂青春之绚烂。
宋人王之道另辟蹊径,以拟人之笔赋荷花仙姿:“亭亭青盖倚宫妆,新浴温泉体自香。暂借青风来一霎,欲披云锦见蜂房。”荷叶如华盖亭亭,荷花似贵妃新浴。清风拂过,仿佛要掀开花瓣探看蜂房蜜意,将荷花的雍容与神秘写得活色生香。而宋人孔平仲,咏吟的则是荷叶的圆融之美:“一花一叶自相连,待得花开叶已圆。应为施朱嫌太赤,故将嫩绿间婵娟。”花叶相依,红绿相谐。诗人猜想定是造物主嫌红花过艳,特以碧叶相衬——道出荷花“浓淡总相宜”的和谐意蕴。诗人的想象,确是新奇而富有张力。
“涉江玩秋水,爱此红蕖鲜。攀荷弄其珠,荡漾不成圆。”诗圣杜甫也为其驻足感叹!“荷香随坐卧,湖色映晨昏”。晚唐的李商隐最欣赏荷的独特品性,一句“唯有绿荷红菡萏,卷舒开合任天真”,把荷的高雅脱俗、不媚于世的形象,跃然纸上。
当荷香飘进了北宋,周敦颐不禁赞叹它“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把对荷的赞美抒发得淋漓尽致。文人雅趣,赏荷观雨,岂能又少得了才华横溢的女词人李清照:“兴尽晚回舟,误入藕花深处”多么唯美的意境。早年的词人,一如荷花般纯真的少女,可到了中晚年,世事沧桑,时代变迁,词人心中万般忧愁无处可诉,再见残荷时,已是“红藕香残玉簟秋”。彼时,唯有荷懂女词人的愁,词人也懂荷花的美,她们是知己好友。
荷就这样在唐诗宋词里徘徊荡漾,留下了美丽的身影,用它的纯洁高贵感化了世人,诠释了美的含义。
迎宾湖有荷,在夏天我多次去湖边,只为荷。荷花,这夏日里的精灵,在荷叶这张翡翠毯上竞相绽放。粉白相间,娇艳欲滴;蜻蜓,这轻盈的舞者,悄然立于荷花之尖,它轻轻挥动透明的翅膀,仿佛在为这静谧的画面添上一抹生动的注脚;水中,是鲤鱼的乐园,它们悠然自得,游弋其间,或嬉戏打闹或静观事态,在这小小的天地里,享受着属于自己的宁静安详。
荷花无言,它捧着清香的呓语,摇曳在我们的眼前,盛开在我们的心里。它将深碧的绿意,送进我们的凝望,即使烈日炎炎,只要你能静对,你浑身上下便会流淌着潺潺的凉气。它将荷风吹进你的幽室,荷香渗进你心脾;它纯净的花色,一如处子的眼神,微匀的呼吸,那种宁静与安恬,让你不忍心有丝毫唐突。这一刻,指畔间禁不住溢出墨香来,提起拙笔,用断断续续的写意,只为抒写一个荷香满径的段落。
仰望清荷,触景生情,人生在世,如何能远离喧闹,摒弃虚荣,静养身心,安之若素。纵使世事变迁,境遇改变,也要安然做到不悲不喜,不宠不惊,不骄不纵,这真是一门大学问。人生于俗世,好似荷出于淤泥,能于喧嚣之中,保持安宁清净之心,便是高雅清廉之人。临荷静思,我终于明白了,明白了为什么荷能走进那么多文人墨客的心,与他们促膝而谈,惺惺相惜。
荷花年年开,诗意永流传。在这荷花盛开的季节,我们何不效仿古人,以一颗诗意的心去感受生活?看那“出淤泥而不染”(周敦颐《爱莲说》)的玉骨,听那“卷舒开合任天真”(李商隐《赠荷花》)的和鸣,让平凡的日子,也如荷花般在泥泞中擎起赤诚,于炎夏里绽放清凉。
毕竟,生活不只眼前的苟且,还有诗与荷花。
编辑|韩燕玲 赵丽
审核|穆雯娟
终审|张小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