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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念书娃娃”(外一章)
时间:2023-12-05 09:40:59 来源:嘉峪关日报 阅读量:2032

有一种“念书娃娃”的虫子不叮咬人,因此最受我们喜爱。

伏天的傍晚躁热难耐。“念书娃娃”(一种甲壳虫,屎壳郎一般大小,但甲壳呈金黄色,有淡褐色斑点。有人说学名叫金龟子,分布于宁夏固原、隆德、泾源一带。我的家乡甘肃省静宁县与宁夏隆德县相邻,因此“念书娃娃”也常见。)就在榆树间一直“嗡嗡”地叫着飞个不停,声音酷似农村学校传出来的“嗡嗡”读书声,村民索性把这种叫不上名的甲壳虫称“念书娃娃”,似乎祖祖辈辈都这么叫,于是这个温文尔雅的名字一直延续了下来。

唐代著名诗人白居易所著的古诗词书籍《禽虫十二章》中,将各种禽虫的个性特征与生活状态习性写了个遍,但是诸如麦牛、“念书娃娃”、荞牛这些纯属我们童年隐秘世界不可或缺的可爱的小昆虫,却在长诗中难以找到她们的影子。

晚饭后,精力充沛的孩子们无法早早入睡,便跑到大榆树下一边听着“念书娃娃”的“嗡嗡”声一边抓五子或打沙包,乐此不疲——小时候没有电子产品,读物也少得可怜,孩童们无师自通就地取材,发明了一系列玩法:跳房子、抓五子、打沙包、滚铁环、打牛儿(即打陀螺)、甩泥炮、荡秋千、吹哇呜、打弹弓……其乐趣一点不逊于现在孩子打网络游戏。玩累了,我们就借着清澈如水的月光捉“念书娃娃”,有时候甚至会抓住榆树使劲摇一摇,“念书娃娃”会噼噼啪啪掉落一地,落得我们头上、身上到处都是,有的会莽莽撞撞飞到脸上,打得小脸蛋痒痒的。我们用树枝轻轻地拨拉地上惊慌失措乱作一团的“念书娃娃”,看着“念书娃娃”一会儿缩头缩脑十分害怕一会儿又四仰八叉挣扎翻身的样子,便一个个乐得合不拢嘴。

每当这时,古老的静宁民谣会从孩子堆中响起:“嗷,嗷,嗷娃娃,睡觉觉。睡着醒来要馍馍,馍馍哪?猫叼了,猫哪?上屲了。屲哪?雪盖了。雪哪?水化了。水哪?和泥了。泥哪?墁墙了。墙哪?猪毁了。猪呢?刀戳了。刀哪?换糖了。糖哪?娃吃了。娃哪?睡着了……”是谁起的头不重要,重要的是,孩子们唱着唱着,居然背靠榆树睡着了。

令我们好奇的是,“念书娃娃”为什么只围绕着榆树而不在其他树之间飞舞呢——几乎每晚我们都是带着各种奇思怪想进入甜蜜梦乡的。

荞牛

秋天是收获的季节。谷穗黄了,高粱红了,玉米棒圆润了,一树一树的早酥梨、糖梨、酸梨、苹果挂满了枝头,压得树枝低垂,水灵灵的水果散发着诱人的香味……小麦收割后复茬赶种的荞麦也开花了,奇香扑鼻。

“独出前门望野田,月明荞麦花如雪。”雪白的荞麦花一开,就有一种我们叫荞牛的甲壳虫密密麻麻地飞到荞麦上,长得胖胖的荞牛爬在荞麦秆、荞麦叶、荞麦花上。但荞牛好像很少啃食荞麦,也就是说荞牛对荞麦无害,因此村民也就懒得搭理荞牛,任由她们在荞麦地尽情地撒欢交配,繁衍生息。

荞麦开花后,秋收已进入尾声,忙活了两季的村民才有了短暂的歇息时间,牲口、农具自然也会闲下来。我们整天赶着牛羊,追赶偷食荞麦的鸟雀。放牧最主要的任务是看管住牛羊千万不能让它们吃二茬嫩苜蓿,倒不是说二茬嫩苜蓿有多金贵,而是看着十分鲜嫩的苜蓿却暗藏杀机,饥饿的牛羊猛吃几口一拃多长的鲜嫩苜蓿后,会引起臌胀病,将肚子胀得鼓鼓的,情况严重时甚至有可能导致牛羊死亡。因为苜蓿中富含粗蛋白,幼嫩的苜蓿中还含有硝酸盐、亚硝酸盐,当牛羊空腹时进食苜蓿容易引发瘤胃臌气。村子每年都会有牛羊吃鲜嫩苜蓿被胀死的,因此我们大意不得。

荞麦与其他麦类不同的是,长着红秆绿叶。我们那里的十里八村围绕着荞麦有一个神话传说,相传早先的荞麦也是绿秆绿叶,而且从荞秆到荞枝,浑身结满了荞粒,产量十分高。有一个不爱惜粮食的妇女正在擀荞麦面条,小孩大便后,妇女顺手揪下一块和好的面团给孩子擦屁股,正好被粮神看见,一怒之下,粮神派出手下,让下凡界把荞麦上的荞粒全部捋下来,不给人间留下。手下于是捋啊捋,捋得双手鲜血直流,染红了荞秆,但荞麦枝上仍然有荞粒挂着。从此以后,荞麦秆就变成了血红色,荞麦产量也大减。我想,这是大人为了让我们早早养成节约粮食的好习惯而编造的谎言吧,但我们从小就相信荞秆是被鲜血染红的,坚信不疑 。

俗话说:“秋天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荞牛亦如此,在荞麦成熟时,季节也到了霜降前后,这时的荞牛可能已经完成了传宗接代的重任而走到了生命的尽头,柔软湿润的荞麦地竟成了大部分荞牛最后的归宿——一层一层的荞牛尸体铺在荞麦落叶中,在无声地告诉人们,她们也曾来到过这个花花世界,她们也曾灿烂地活过好多天——世间万物,也正是在这种生命更替中焕发出勃勃生机,绵绵不绝,生生不息;世间万物,也终究摆脱不了生于自然而又死于自然的宿命。

放牧的孩子们只要看管好牲口别偷食鲜嫩苜蓿,就在荞地边闻着花香要么玩百玩不厌的自创游戏,要么肆无忌惮地讨论自然界未知之谜,谁也说服不了谁。

记得有一次,正当我们争论得难分难解时,突然听到“砰”的一声巨响,紧接着看到一股尘土从田埂小路边飞扬起来。我们赶紧跑过去一看,发现是我家那头用一百多元贷款买来的凉州驴在一条田埂间的小路上打滚时坠落到一块荞麦地里,荞麦地与小路之间落差有几十米,当我们跑到荞麦地时,可怜的凉州驴已经摔得直挺挺躺在那里,鼻孔张得大大地急促喘气,肚皮随着呼吸一起一伏,浑身不停地颤抖,四条腿抽搐着,眼睛瞪得很大,好像在怨恨我……我吓得立即哇哇大哭,父亲火急火燎地跑到田地一看,阴沉着脸什么也没说扭头走了。这事在不大的村庄很快就成了大事。傍晚时分,亲房邻居自发乌泱泱来了许多,有的拿着手电筒,有的拿来了绳子,有的拉来了架子车,还有人拎来了村子过年时耍社火用的汽油灯。村民照明的照明,年轻力壮的有的抱着驴头,有的扶着驴腿,有的拽着驴尾巴,厚道的村民想把毛驴抬推着让它站起来,最好自己走回家再进行救治。但所有的善良和努力都是徒劳的,毛驴伤势太重了。第二天清晨,驴贩子开着三轮车从荞麦地拉走了这头奄奄一息的母驴——一头毛驴的生命就这样终结了。多年以后,每每想起那头性格乖巧、吃苦耐劳的灰色凉州驴来,我心里不禁深深自责,是我的贪玩葬送了毛驴的生命,也是我的贪玩给家庭造成了巨大的损失。

而令我感到奇怪的是,每当想起那头毛驴时,那一坡一坡洁白如雪的荞麦花,那浓得化不开的荞麦花香,那胖胖的呆头呆脑的荞牛都会从记忆深处款款走来,恍若如昨,童趣与伤痛就这样刻在了脑海中。(高深)



编辑丨屈亮

责编丨符晓

审核丨穆雯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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